“姑母,天底下像刘大人这样能够对一个出身寒微的儒士青眼相待、照顾有加的,又有几位。能与之成为忘年之交的又有几位。就算有,刘大人尸骨未寒,长硕便令投新主,于义于礼何为人呐?”
“我们这不是迫不得已吗?否则拿什么为刘小姐赎身呐?难不成真要去做强盗?且不说他们做的是好事还是坏事,这抢劫之事总是充满凶险的,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,那、那刘小姐怎么办呢?”
刘姨眼泪婆娑,她历来就不求他大富大贵,只要他能凭借自己的诗文过上一日三餐、餐餐无忧的生活便足。一旦做了强盗,那一日三餐能吃的安稳吗?
刘长硕无言以对,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出门外。
秋风萧瑟,吹散怀中诗文犹如吹散零落树叶一般。
“连风都要来欺侮我们吗?”
刘长硕黯然从石头上起身,去追逐被风裹走的笺纸。
雨催落碧花未央,
隔窗深衣懒梳妆。
本也东风断肠株,
莫道慵人不怜香。
“本也东风断肠株,
莫道慵人不怜香。
“自己也是一支任风摧残的花,又怎么顾得了对面飘零的花。”
“这是她写的?”
少女递过去一张带有几道皱褶和水迹的诗稿,上面字体隽秀,却满是悲伤。
“是。这首诗正作于半年前,黄氏父子对刘大人居高临下、虎视相逼之时。她恨黄文和,只得为了刘府忍气吞声。
悲莫悲兮生别离,乐莫乐兮新相知。芷嫣如果知道你如此懂她,一定会欣慰的。”
“芷嫣,真好听的名字,她的人一定和这名字一样美。那这一首呢?是你写的吧?”
少女将左手中诗稿小心摆正,上面字体明显虬劲大气许多。
文曰
双钳铁甲可凌天,全军覆没在竹篮。
水陆横行三千里,一朝披红入黄泉。
“写的是螃蟹,可是我却悟不出是嘲讽还是哀怜。
捉螃蟹的时候,如果竹篮里面盛放一只,需得盖上竹盖,否则螃蟹很容易爬出来,不过多装几只后,就不需要盖了,因为大家争先恐后、互相撕扯后腿,最后没有一只能爬出来。
不正是‘双钳铁甲可凌天,全军覆没在竹篮’么!”
“没想到你也懂得这捕蟹的学问。是啊,有时候一群人尚不如一个人走得远,可悲可叹。”
“一群人不如一个人走得远?”
少女不解其中意,因为据她所知,一群麋鹿遇到狼群,一定比一只鹿遇到狼群走得远、走得安全。
“果然是一表人材。”
少女又从刘长硕手里取来两首,吟诵道
“烟暖土膏农事动,
一犁新雨破春耕。
郊原渺渺青无际,
野草闲花次第生。”
一首清淡的咏农诗,读来知觉心神清明。
再看第二首,却是写的耕田美田、管理佃户之法。
“没想到你不仅仅是一个书生,还是一个田事参谋。”
“都是长硕从农人那里讨教来的,农人常年从事固本之业,对于治田治天下的方略甚精,只不过终日陷泥潭,难登天子堂罢了。长硕是幸运的,承蒙刘大人厚爱,才得以在营田之中献技。”
“人生难得志同道合者,千里马遇上伯乐实属一大幸事。对刘大人的事,沂风深感遗憾,刘大哥节哀。”
斯人已去,却时刻留在生人的心上。
刘长硕凄惨地收起诗稿,用包裹包好。
“你,会去鲁山吗?”
“志士不饮盗泉之水,长硕幼从孔孟,而今却要背离平生所学……”
“圣人不是还说过一句话,大道之行,天下为公。只要